
近年來,社會各界對高考的口誅筆伐此起彼伏。高考引發出許多問題,于是人們在思考解決這些問題時,就直接地把矛頭指向高考本身。各方至少有一個認識前提是相同的,即大家都承認有一個“一考定終身”的嚴重的社會問題擺在面前,不解決不行了——事實果真如此嗎?
事實是,當下,即使你考上了大學,哪怕考上名校,也只是上了一個小臺階,并不意味著萬事大吉,接下來需要通過競爭去就業;即使就業了,也并不意味著從此可以高枕無憂。懷揣名校畢業證的人,如果能力或人品不佳,照樣有可能被單位掃地出門。
當我們整個的社會生活在向市場經濟邁進,高等教育越來越普及化時,事關人才或就業的制約機制、平衡機制和意識形態已逐漸成熟。此“一考”已再是彼“一考”了,不再有當年那種決定意義和終極意義。高考由人才遴選中絕對權威的“君臨天下”,進入權威漸去的新角色。如果說高考是一場比賽,它早已不是屬于極少數人的決賽,不過是一場讓許多人都可拿到入場券的選拔賽罷了。
且人們開始更看重人本身的素質或職業角色的適宜性,盲目的“拜文憑”思潮已漸漸失去風頭,現實正在引導人們理性對待學歷這回事。
近年來,一些省市今年高考人數明顯減少,許多考生主動棄考。這些事件在被報道和議論時,字里行間總有大驚失色之態,它反映的還是人們心中揮之不去的高考情結。事實是我們應從這件事中看到它的積極意義,那么多考生,他們放棄高考一瞬間,可能有些痛苦和無奈,但這何嘗不是一次理性的選擇,這樣的選擇是不是蘊藏了一份更為真實的思考和踏實的希望?再聯系到當下職業教育開始得到應有的尊重和重視,??粕谡夜ぷ鞣矫嬗袝r更受青睞,大學畢業生心態平穩地去做保潔員等等新現象,我們看到了一個令人欣喜的改變跡象,這是社會生活對某種非理性行為的自我修復和自動調整。
大勢所趨,“一考”已越來越不能再定誰的終身了,但教育變革卻總也跳不出某種思維框框。
看一下現在的變革思路,基本上就是變“一考”為“多考”。一個是時間上分散,一個是內容上的多樣,還有考核主體的多樣。這些思路大多是套用國外大學錄取模式來的。這樣一種變革思路,且不說它如何地不顧當下國情,單從設計心理來說其實并未跳出“一考”的老套,其本質仍是“大學決定論”的。它實際上正反映了人們內心有一種根深蒂固、揮之不去的考試定終身的情結。如果說“一考”有其弊端,這樣的“多考”設計正是對這種弊端的推波助瀾和放大——假如用一只篩子篩沙是錯的,那么改成六只篩子來篩就對了嗎?篩子多、人多了,只會制造更多難以控制的因素,在客觀上為權勢者制造出尋租空間,從而引發更大規模的瘋狂
當所有的人被引導著去搶一個東西時,再好的搶奪規則都難免引起混亂。僅在搶奪規則上做文章,絕不可能平息搶奪的態勢,最終也解決不了秩序問題。教育變革應走出在考試方式上修修補補的思路,不要孤立地看待一個問題。在社會條件還不具備更換新的篩選方式前,應把心思更多地用在根本性的、樸素的變革與治理上。
如果教育部門不再以高考成績給學校排座位,不把升學率和撥款、提拔、榮譽等掛起鉤來,學校校長就會少些壓力;如果校長沒有了這些壓力,就可把心思用于思考如何辦學的問題上;如果校長用教育思想辦學,就會在學校管理中以人的培養為核心,而不是以升學為核心;如果一所學校以人的培養為核心,百年樹人的思想就會扼制教師心中的急功近利;當教師們不再急功近利了,孩子們就不會被驅趕著進入“應試教育”的怪圈——到那時,“應試教育”還能在我們的校園中站住腳嗎——這是學校系統的變革。
再從家庭和社會來看。如果社會不再熱捧名校和文憑,就不會有那么多人不顧自身情況,一哄而上地生硬往大學、尤其是往名校里擠;如果一個人不上名校,甚至不上大學也能獲得正常的尊重和體面的生活,就不會有那么多家長們拉著孩子拼命去擇校,拼命去“贏在起跑線上”;如果家長們沒有了這樣一種慌張心理,縱使有心懷叵測之徒為錢或權拿著“高考”來造勢,也不會讓擇校熱、課外班熱、學業負擔過重等變成當下淹沒孩子們的海嘯般的災難。
也就是說,當社會生活回歸理性和平靜,高考就不過是一種考試模式,和其它考核模式沒什么本質區別——那么這個“一考”又有什么過錯,有什么值得讓人大動干戈的呢?
一葉即能障目,從眼前拿開一片樹葉,后面廣闊的世界才會呈現在眼前。
高考不是萬惡之源,高考也沒有“定終身”的力量。“一考定終身”只是人為樹起的假想敵,所謂“打破”的決心和勇氣,不過是唐吉訶德提著長矛沖向風車的英勇悲壯。如果以為“一考”是我們主要對付的敵人,那只是混淆視聽,反而延誤真正問題的解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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